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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初心使命】钱学森:不但要组织入党,还要思想入党

时间:2019-07-22 来源:《北京支部生活》2005年第4期  作者:涂元季 Ljzk list 020

1959年,我国著名的科学家钱学森入党时表示,不但要组织入党,还要思想入党,自觉地成为一名共产主义战士。我在上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给钱学森当了十多年的秘书,亲眼目睹了他思想入党的种种表现,展现了一名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。

中国“航天之父”钱学森与“航天四老”任新民、屠守锷、黄纬禄、梁守槃等老一辈航天领军人物全身铜像雕塑

“说我架子大,我就架子大”

一段时间,社会上到处存在“走后门”现象,走正道办不成的事,就想法儿走后门办成。钱学森自然不去走后门,也不许别人在他这里走。他对许多事情定了原则就一定要坚持,对谁也不破例。比如他给自己规定:不题词;不为别人的书写序;不参加任何成果鉴定会;不出席社会上开幕式、剪彩等应景活动。他退出一线工作后,又添了一条:不到外地开会。这些规定定下来后,几十年不变。许多人找钱学森没门儿,就来找我,我只能按照钱老规定的原则,婉言谢绝。有些人又找到钱学森的夫人蒋英或子女,想走他们的“后门”。但蒋英又把来信或来函转给我,还是由我答复他们。

钱学森在北京开会,从来都是回家吃饭。他过去在一线工作,需要到外地出差,如去试验基地主持试验,或到外地开现场协调会等。自从退出一线领导职务以后,再也不去外地开会或做学术报告,谁请也不去,绝不搞公费旅游。他这一生,只在1988年夏天,带中国科协的几位副主席到某地休过一次假。在休假期间,他参观了一些工业项目,也作过几次学术报告。在这种情况下,人家请顿饭吃是免不了的,他也不得不应酬。但我看得出,钱老对于这些应酬活动是很反感的。所以他回到北京就对我说:“我对付这种应酬的办法,就是今后再也不出北京了,谁请也不去。”

一些人正面请,请不动,就想出一个“激将法”,通过一位与钱学森很熟的老朋友对他说:“钱老,你知不知道,别人对你有反映。”钱学森问:“什么反映?”“说你架子大,请不动。”钱老说:“你别激我,激也没用,他们说我架子大,我就架子大。”

前些年,“名人录”之类的书很多,一般人想上名人录,出点钱就行。但钱学森若上名人录,人家是不会找他要钱的。但他知道这里面的“名堂”,所以给我交代一条原则:绝不上任何名人录。他说:“我抵制这股风的办法就是我不上,不要钱也不上。”上世纪90年代初,科学出版社要出《中国现代科学家传记辞典》一书,便通过钱学森的前任秘书王寿云联系。王寿云前去报告此事只说了几句,钱学森就明白他的意思了,板着脸瞪了他一眼:“你想干什么?”王寿云话都没说完也不敢再往下说了。

这本书的主编是原中科院院长卢嘉锡,他和钱学森当年在美国就熟。科学出版社只好把钱学森不同意上书的意思向卢老报告。一次开会,卢老见到了钱学森,说:“钱老,我主编的辞典可不是野的,是经国家新闻出版署和中科院共同批准的,上你的条目也是经审批的,你要是不同意上,我这个主编只好不当了。”在这种情况下,钱学森才同意。

“那些官的待遇,我一样也不想要”

钱学森归国后定为一级教授,一个月300元多一点。除了工资之外,他还有一些稿费收入,晚年也曾得到过较大的科学奖金。但他把自己所得的几笔较大的收入统统捐了出去。这包括:钱学森著《工程控制论》1958年中文版稿费(千元以上,这在当时是一笔很大的收入)捐给了中国科技大学力学系,资助贫困大学生买书和学习用具;1962年前后,钱学森著《物理力学讲义》和《星际航行概论》先后出版,稿酬有好几千元,这在当时简直就是一个“天文数字”。那时还处在“三年经济困难”时期,人人都吃不饱肚子,钱学森及其家人和全国人民一样,也是勒紧裤带过日子。但是,这么一大笔钱并没有使钱学森动心。当他拿到这两笔稿费时,连钱袋都没打开,转手就作为党费,交给了党小组长。

1978年,钱学森又交了另一大笔党费。当时开始落实各方面的政策。钱学森的父亲钱均夫原在全国政协文史委员会上班,1969年去世,但从1966年起就不发工资了。所以,钱均夫在去世前三年未领到一分钱工资。落实政策时,补发了3000多元工资。钱学森作为钱均夫唯一的儿子,有权继承这笔报酬。但钱学森认为,父亲已去世多年,这笔钱他不能要。便退给文史委员会。文史委员会拒收,钱学森说,那我只有作为党费交给组织,所以这3000多元也交了党费。

1982年,钱学森等著《论系统工程》一书,钱学森本人所获稿费捐给了系统工程研究小组;1994年,钱学森获何梁何利基金优秀奖100万港元,他连支票都没拿到,就写了一封委托信,授权王寿云和我,代表他转交给我国西部促进沙产业发展奖励基金。直到我写此文的时间为止,他的几笔大的收入,统统都捐了出去。即使在平时,他和别人联合署名发表文章时,总是把稿费让给别人,说:“我的工资比你多,此稿费就请你一人收下吧!”

钱学森曾任国防部第五研究院院长、副院长,第七机械工业部副部长,国防科委副主任,国防科工委科技委副主任,直到中国科协主席、全国政协副主席等要职,其地位不可谓不高。但一般人不知道,钱学森对这些“官位”一点也不在意,要不是工作的需要,他宁可什么“官”也不当。他常常说:“我是一名科技人员,不是什么大官,那些官的待遇,我一样也不想要。”他还说:“事理看破胆气壮,文章得意心花开。”

和“地位”相关的一个重要问题是“待遇”问题。钱学森不仅从不向组织谈及自己的什么待遇,而且总是自觉主动地降低待遇。如住房问题,自从上世纪60年代初他搬进航天大院以后,至今一直住在那套老式公寓房里。后来组织上建新房,曾想给他按标准盖一座小楼。我们工作人员也希望钱老的住宿条件得到改善,若有一栋小楼和一个小院,他可以在院子里晒晒太阳。当我们劝他搬家时,钱学森说:“我现在的住房条件比和我同船归国的那些人都好,这已经脱离群众了,我常常为此感到不安,我不能脱离一般科技人员太远。”我说:“钱老,现在都90年代了,一般科技人员的住房都有了很大改善,您说的那是老皇历了。”钱学森摇摇头说:“你别再提这个问题了。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,习惯了,感觉很好。你们别折腾我,把我折腾到新房子里,我于心不安,心情不好,能有利于身体健康吗?”

我理解了他老人家的思想境界,再也不向他提房子问题了。但是,一些去过钱学森家的人都感到,他住的房子实在太旧了,有人甚至为他鸣不平,说“大科学家住小房子,太不合理了”。

“钱学森这个名字已经不完全属于我自己”

看淡名誉也是钱学森的追求。举几件事情可见一斑。

第一件事是关于“院士”的荣誉称号。我想目前从事科研工作的,都想争取一个“院士”的荣誉称号,或中科院院士,或中国工程院院士,这个称号在1994年以前叫“学部委员”。然而,大家不知道的是,钱学森在1988年和1992年曾两次给时任中科院院长的周光召写信,请求免去他学部委员的称号。这里只引用1992年的信,全文如下:

周光召院长:

近得1992年第6次学部委员大会通过并经国务院同意的《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章程(试行)》,看到其中第24条说学部委员可以申请辞去学部委员称号。您是知道的,我前几年即有此意。近日来,更因年老体弱,已不能参加集会作学术及其他活动,故已不能完成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的任务。据《章程》规定及个人情况,特申请辞去我的学部委员称号。以上请您批办。

信发出后,钱学森告诉我,在一次学部大会执行主席会议上,周院长和严济慈一起做他的工作。周光召说:“钱老,学部委员不是个官位,是大家选的,不是我任命的。我无权批准您的请辞报告。”严老说:“我们主席团讨论了,大家一致不同意您的请辞报告。”

第二件事是1985年钱学森作为第一获奖人,荣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的事情。获奖项目是战略导弹。

当时,评审委员会在国防科工委的科技委员会。张震是科技委主任,也是评审委员会主任;钱学森、朱光亚等是科技委副主任,也是评审委员会副主任。1984年秋,科技委开会,审查航天部申报的项目,包括战略导弹、潜射导弹和通信卫星等。一方面评审这些项目,另一方面要审查获奖人名单。这么大的项目,每个项目只署十几个获奖人的名字,还要审查这十几个人的排序是否合适等等,麻烦事不少。航天部的项目整整评了一个上午,钱学森和大家一样,积极发言,而且他比别人说得更多,因为他更了解航天部的情况,充分肯定了获奖人的功绩。快到吃午饭时,航天部的奖才基本评完,张震宣布散会。大家都站起来要离开会场了,就在这时,一位科技委委员突然说:“张主任,航天部报的受奖人名单有一个重大遗漏,为什么没有钱副主任?”张震听了一愣说:“这可是个大问题,贡献最大的人怎么不获奖啊?大家先别走,议议这件事。”

于是大家又坐下来接着开会,钱学森笑眯眯地马上发言说:“这次评奖是分项目评的,我参加获奖不合适,因为我不在这些项目的任何一个项目之中,所以他们不报我的名字是对的。”会上七嘴八舌发表了些不同意见,有的人赞成,说如果把钱学森的名字列入某个项目,实际上是降低了他的贡献。但也有人说,这是改革开放以后第一次评奖,是对过去二十几年工作的总结。钱副主任对我国导弹航天事业的贡献举世公认,这个领域的奖,无论如何不能没有他。由于意见不一致,最后张震只好说:“把这件事退给航天部,请他们提出方案。”

不久,航天部把钱学森评为第一获奖人。我记得会后钱学森回到办公室对我说:“我明确表示不要这个奖,他们还是把我排进来。这样一来,这个项目的总师屠守愕就成了第二获奖人,这很不合适!

第三件事是1991年授予他“国家杰出贡献科学家”荣誉称号的事情。1991年钱老满80岁,正好这一年中国科协要换届,从此,钱学森要退出所有一线科技工作。为了表彰他对我国科学技术事业的贡献,中央酝酿授予他荣誉称号。但整个酝酿过程钱学森一无所知,授奖仪式在10月16日举行。当一切准备就绪后,在10月10日这一天,有关人员才向他本人报告。对于这么高的荣誉,钱学森本人的态度十分冷静。其证据之一是他在授奖仪式上讲话时,并不激动;二是授奖仪式后,新闻媒体上出现了一个宣传钱学森的高潮,钱三强、王大珩等著名科学家都接受记者采访,谈学习钱学森的体会,航天部、科协、科工委等单位也做出向他学习的决议。

一天上午,钱学森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。第一句话就是:“你怎么还在忙啊?我们办任何事,都应该有个度。这件事(指对他的宣传报道)也要适可而止。这几天报纸上天天说我的好话,我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。难道就没有不同的意见,不同的声音?”我立即回答:“钱老,既然您说到这里,那么,我如实向您报告:我也听到一些不同意见。有的年轻人说,怎么党的知识分子政策都落实到钱学森一个人身上了?”

钱学森立即说:“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,说明这件事涉及党的知识分子政策问题。如果它完全是我钱学森个人的问题,那我没什么可顾虑的,他们爱怎么宣传都行。问题是在今天,钱学森这个名字已经不完全属于我自己,所以我得十分谨慎。在今天的科技界,有比我年长的,有和我同辈的,更多的则是比我年轻的,大家都在各自的岗位上,为国家的科技事业作贡献。不要因为宣传钱学森过了头,影响到别人的积极性,那就不是我钱学森个人的问题了,那就涉及全面贯彻落实党的知识分子政策问题。所以,我对你说要适可而止,我看现在应该画个句号了,到此为止吧。我这么说并不是故作谦虚,要下决心煞住,请你立即给一些报纸杂志打电话,叫他们把宣传钱学森的稿子撤下来。”

我立即照办。《光明日报》、《科技日报》等报刊都表示尊重钱学森本人意见,明天不再见报了。有一个杂志也表示尊重意见,但下期的两篇回忆性文章已下厂排版,不好撤下来。打了一圈电话,我向钱学森反馈信息。他一听那个杂志的文章无法撤下来时,说:“这样的回忆性文章都是在一个人死了以后才发表的,我还没死,他们急什么?”我听了这话,扭头就走,赶紧打电话告诉该杂志的主编:“钱老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,天大的困难你们去想办法克服,但稿子一定得撤。”

钱学森对待金钱、荣誉和地位的态度看起来和科研工作没有太大的关系。其实,一个科研人员,如果满脑子都是金钱、荣誉、地位这些东西,即使他很聪明,也成不了大器。这里,我想引用钱学森1978年在悼念他的挚友、著名科学家郭永怀时讲的一段话:“一方面是精深的理论,一方面是火热的斗争,是冷与热的结合,是理论与实践的结合。这里没有胆小鬼的藏身处,也没有自私者的活动地。这里需要的是真才实学和献身精神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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